藤椅的另一边则站立着一个年轻人,他有一个滑稽的名字,叫小西瓜,是三爷最为得力的贴身听差。
或许穷人家的孩子能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当使唤,是一种相当不错的谋生手段。
他的父母就在沙家为奴半辈子,老镇长沙向尧成全了他们夫妇,生下了一个小奴才,就是小西瓜。
这小子自幼就聪明伶俐,受双亲的影响,他的奴性很大,所以很会察言观色讨好人。
因为三少爷和他同龄,七岁那年老镇长沙向尧安排他做了三少爷的伴读书童,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奴才。
应三少爷的要求,把他的脑袋剃成了西瓜头,一来二去,他就得了一个名字——小西瓜。
至于姓甚名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一个小西瓜。
三爷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关于忠诚与否,小西瓜是久经考验的,他的小主子没少给他下套,考试及格,他可以为三爷去赴死,是没有半点伪装的忠诚。
正因为如此,他在得到三爷绝对信任的同时,也得到很多实惠,后来就连他的双亲都被三爷“赦免”
了。
当着他的面,三爷撕碎了小西瓜父母为奴的契约,当时小西瓜直接跪地,给三爷磕了三个响头。
虽然没有再起草任何纸面承诺,但三爷已经在他坚定的眼神中,看到了新的生死契约。
此时此刻,他穿着梅花鹿皮的紧身小皮袄,戴着护耳棉帽,不动声色地搓着脚抵御着严寒。
他已经侍立了很久,脚趾头冻得有点麻,楼下偶尔传来妓女接客的莺歌燕语,这令他有些心猿意马,可是主子还在闷闷不乐,自己怎么能随意离开。
邀月楼的年轻姑娘,除了嫣宝之外他没少睡,每次都是打白条,好歹他也算这里的小半个主子,三爷准许他胡作非为,算是对他的奖赏。
邀月楼的姑娘经常在他的身下,抚摸着他的西瓜头,戏弄他是个小奴才,这种戏弄导致他经常快马加鞭,一泻千里。
两人一兽像是三尊雕像,就这样在寒风中静默着。
又过了半支烟的时间,小西瓜怕坐在藤椅上一动不动的三爷冻坏了身体,所以哈腰说道:“风羽亭那个小王八蛋,八成已经客死他乡了,这兵荒马乱遍地匪盗的,那封短信,也许是浮云山残匪的恐吓,三爷,咱回屋吧,别冻着您的贵体,嫣宝已经……”
若不是三爷用鹰隼一般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恐怕他还要喋喋不休。
不过他深知主子烦躁的缘由,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主子开心地和他玩笑了,哪怕是拧一下自己的耳朵,用力点也无妨,只要他开心。
但他比谁都清楚,三爷这辈子虽然荣华富贵一身,但他终究是个郁郁寡欢的人,他太特立独行了,他的心里容不下一点点的仇恨和异见。
“啊,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再多待一会儿。”
三爷跺了跺脚又闭上了眼睛,他想在这正月十五的夜里,为自己找到一些答案,然而他始终无法摆脱迷途,他脑海里的每一个路标,都在导引他去往固执己见带给他的深渊。
小西瓜一语中的,今晚他的确在等那个叫风羽亭的人。
就在正月初十的清晨,沙家看门的下人赫然现沙家大院的大门上,一把闪着寒光的飞刀钉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做个了断吧!风!”
三爷等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他想亲眼看到风羽亭死在他面前,他要分了情敌的尸体再挫骨扬灰,让他真正地变成一阵风,不然,自己在人间永远也得不到安宁。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风羽亭逃亡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选择自投罗网?
难道还是为了后院梅园里的邢紫珊,一定是了,那个是他心病的美丽女人不也正是风羽亭的牵挂吗,他们之间,不就是因为这个来自江南的女人而激化了仇恨吗!
所以,从打初十开始,看似平静的麒麟镇,他已经安排好了伏兵,他在邀月楼上唱“空城计”
,只要风羽亭一露面,一张天罗地网就会撒下来,
可是直到现在,一点异样的风吹草动都没有,这让他非常焦躁,在焦躁的同时,他后悔于一件事,就是半年前没有在擒住风羽亭时,就即刻把他身异处,血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寡断了,他要和那个他恨之入骨之人彻底地来一次清算,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他不会再给邢紫珊任何希望了,他会把风羽亭的人头扔在她的脚下,让她彻底断了对风羽亭的念想。
他知道,她不会因爱去死的,因为她在等着自己死。
那就让她等着吧,无非是恨上加恨。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忽略了二嫂搭救弟弟的决心。还有那个可恶的“替死鬼”
戏子秦生。
他人生最后的一出戏,竟然是“狸猫换太子”
。
原本他为风羽亭安排了一个很合他意的死法,只因为风羽亭小时候曾咒骂过他,“早晚我会把你扔到淡水河里喂王八”
。
所以他想用请君入瓮的方法来处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可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二嫂风洛花竟伙同秦生把他从死牢里救走了。
为了泄愤,秦生代替逃走的风羽亭被他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