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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京一千八百里外的一处小山头上,有一座墓,墓前盖了一座新宅,住了一个双腿不便的人。
墓前种了几颗桂花树,桂花开时,整座山头都是甜腻腻的香味。
宅子的主人不怎么说话,只时常坐在墓前呆。
也有烦闷之时,便去与吊在树上的人说话。
“沈晏曾说人最大的折磨是活着。”
萧彻看着那人,语气平静似乎还带着温和,“沈千昱,我会一直活着,也会让你一直活着的。”
那吊着的人抬眼瞧着他,眸子猩红,状若癫狂:“你为他这般,不过是对他有所觊觎,可他呢?你这样的心思让他知道了,他说不定会恶心死的,你也就只敢对着一个死人这般了。”
萧彻垂眼:“你倒是惯会戳我的心,你赢了,我现在很难受,那你也别舒坦。”
春山拿了鞭子一下一下抽下去,主子说
()了,不能轻不能重,沈千昱要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抽完了鞭子再给他上药,好吃好喝的供着,等伤好了再继续。
春山看着主子如木偶一般活着,难眠的夜里忍不住会想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主子是在惩罚自己。”
木夏说。
“惩罚?”
春山不解。
木夏苦涩的笑了笑。
那年,公子与主子一起看了一场戏,相爱的两人生死离别天人永隔,公子道这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当时主子反驳:“你实在是太过于性情,女子死了,男子少则一月多则一年便会有新欢的,你犯不着为这种骗人的戏掉泪,待会儿眼睛疼了又该念叨了。”
公子恼了,与主子大吵一架然后三日未与主子说话。
春山依旧不解,他到此时都不知主子与公子到底是何感情,只是这一生也不会再有答案了。
……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日子一日日过,换了皇帝,也换了年号。
召丰帝称帝三年间,以各种理由斩杀朝中以前支持贤王的大臣,连扶持他上位的翁太尉也没能逃脱。
百姓怨声载道,朝臣战战兢兢,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召丰五年,成淮宁突然来到了这座小山头,在那墓前静坐一夜后,带走了八皇子萧晟。
成淮宁带兵入京,拨乱反正,八皇子萧晟登基,年号永元。
永元十年,永元帝派人从京城千里迢迢送了一封信过来。
“广平侯府没了主人,一直空着,陛下没让人动,今年年初,有一处塌落,陛下便让人去修葺,顺便将侯府里里外外都整理一番,这是从侯府大少爷的书架上找到的。”
来人将泛黄的纸张奉上,萧彻抖着手打开,然后潸然泪下。
这是公子死后的第二十一年,春山第一次见主子哭。
永元十年惊蛰,春日的雨落下来时,萧彻安然长逝,死时手里紧紧握着那张纸。
那是一幅画,少年萧彻坐在永延殿内念书,有人在他身后偷偷画了他的背影。
还写了自己的烦恼:“我心悦殿下,殿下心悦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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