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这么说,他还是举起刀尖,往火那边凑了凑,见虫子蜷缩,精准把控八分熟度,递给闻山。
闻山却没接,林默疑惑地看着他,不是要吃吗?
闻山举了举自己被绑着的手,“不方便。”
林默顿了顿,起身走到他旁边,把那虫子递到他嘴边。
闻山说:“刚烤的,你试试烫不烫?”
林默瞪着他,他怎么这么多事?他伸手把那虫子从刀尖上撸下来,不等闻山说话就一把塞进他嘴里。
触不及防的动作,闻山还没来得及嚼,就囫囵吞了进去。
“咳,咳……”
这种东西不管是生吃还是烤了吃,吃进去就总觉得喉咙痒,闻山忍不住咳了咳,伸手摸了摸喉咙。
林默从兜里摸出半个小面包,递给他。
闻山一怔,定定地看着他,之前,他只吃了一半?
林默蹲下,将面包塞进他的嘴里,闻山手忙脚乱地接住,却还是瞪着两眼睛看着他。
林默被他看得微微烦躁,“看我干什么?不是饿吗?”
闻山从嘴边掰下一小块,递给他,“一起吃。”
林默看着他好一会儿,垂眸低头就着他的手把那小块面包含进嘴里,指腹触碰柔软的薄唇,闻山傻愣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慌乱。
林默没有看他,径直在他旁边的树干上靠着坐下,“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他将手里的绳子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寸寸收紧,直到闻山的手背触碰到他的手背。
闻山挪了挪位置,小心翼翼地在两人之间留了一线距离,靠在旁边闭眼睡觉。
林默根本无法入睡,隔一会儿就要睁眼,隔一会儿就要睁眼,看见旁边的人还在,才放心重新阖上眼,刚没闭上眼睛多久,就又下意识地睁开。
直到闻山的脑袋无意识地歪在他肩上,打起微鼾,他才确信闻山是真睡着了。
林默毫无睡意,轻微歪头垂眸,只见闻山的眉头舒展,眼睫在火光中投下小片阴影,鼻骨刀鞘般地平直挺立,嘴唇不薄不厚,嘴角线条却显得有些锋利。
五官组合在一起,是随性肆意,可任意单看,其实都很具攻击性。
他这个人,总叫人看不懂,攻击的时候喜欢血淋淋地将自己的伤疤揭开,无所谓地嘲弄着自己也嘲弄着对手,可当他真示弱的时候,又觉得他的言行太过拙劣幼稚。
无论什么,林默都难以招架。
少年时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甚至于他的无所谓他的平静,乃至于现在他这样毫无防备靠着他肩膀安睡的模样,对林默来说都是利刃,都带着攻击性,时时刻刻,每时每刻,或深或浅,或快或慢地刺着他的心脏。
伤口早已看不清是什么形状,
只是总是莫名地疼。
很疼很疼。
常常疼得他觉得喘不过气来,犹如置身于一方没有窗的铁屋里,空气被点点抽空,缓慢而明确地走向窒息。
他不知道怎么反击,他总是落于下风。
他把拳头挥向闻山时他从不反抗,他说什么他要么胡乱刺回来,要么乖乖听话。
林默总觉得自己各种各样的方法都用尽,却还是拿他没有办法。
火柴就快要燃尽。
这一趟是闻山死亡的倒计时,由他亲自一步一步将他送到法律的审判前,总是要有这么一天的,总是要有这么一天的。
他早就知道,总该有这么一天。
可是,为什么即将奔赴死亡的人还能如此安睡,他这个送他一程的人却无法做到真正的平静?闻山,你对死就真的那么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