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害怕,他又何尝不害怕。
夜风和浪而歌,呼吸比风还轻软。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生我气,就怎么生,只要别什么都自己闷着。”
季一粟抱着他,一字一句说着,“渺渺,只要我活着,就不会离开你。”
这是他唯一敢允下的承诺了。
年渺怔忪地靠着他,被他完全拥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存在。
眼泪又毫无预兆地涌出,尽数染在衣服上。
季一粟将他横抱起来,顺着海边慢慢走着,海浪一层又一层往岸边涌上来,溅起的浪如珠如玉,落花飞雪,浸润了季一粟的鞋子和衣摆,他却浑然不在意。
年渺扭头去看海,也被溅上了冰凉的水滴,又转过来,继续把脸埋进他怀里。
明月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升起来,似弓弦低低挂着,寄月岛上的月亮万年不变,从未圆满过,始终缺着一大块,到底是个假月亮,不然人间怎么会没有圆满。
回去的路似乎很长,长到没有尽头,又明明很短,短到没有几步就到了。
季一粟停下脚步,任由波涛涌到脚下,低头对上他迷离而润泽的眼眸。
“醉了,渺渺。”
他轻声说着,又往院落里走去,“该睡了。”
夤夜如梦,像弥漫着酝酿了千年的酒般醉人,朦胧而变幻莫测。
年渺的视野也朦胧起来,依稀记得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别丢下我。”
***
在河边吃河鲜,在海边吃海鲜。季一粟做了七八个菜,都是各式各样的海鲜,又毫不留情地赶走了两个死皮赖脸要蹭饭的,才去叫年渺起床。
年渺本来酒量就不行,又没有节制地喝了快半坛,醒了也觉得头昏脑涨的,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在季一粟的注视下爬起来,洗了个清水脸才勉强清醒。
让他诧异的是,他都金丹期了还会醉酒,看来到底是凡体,又或者是因为鲛人的酒性烈,可以随便放倒修士。
他一直背对着季一粟,不敢对视,因为想起昨晚觉得有些丢人,怪不得人家都说杯中物误事,确实容易让人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他自顾自洗脸,吃饭,头也不抬一次。
季一粟也好像什么事都没生过一样,照常给他剥着虾蟹的壳,放在一边,自己半点不动。
一切都照旧如昨,然而安静得不象话,只有剥壳声和咀嚼声,以及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年渺总觉得太奇怪,只好绞尽脑汁没话找话,犹豫着问:“百里乘风醒了么?”
季一粟:“……”
他根本忘了这个人,只顾着把年渺带回来了。
稍稍用神识叹了一下,他瞥向年渺:“人家生龙活虎着呢,又没有醉,不像你。”
年渺毫无底气地反驳:“鲛人的酒太烈,他只是恢复快而已。”
季一粟无情点破:“是你不行。”
年渺低头默默吃饭,末了把碗推开:“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