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玖和陈娟两人各自歇下了,隔壁的傅清池却久久地坐在桌前,伴着透过窗棂洒下来的月光,微微出神。
月光泼洒在白衣上,反着微光,将他整个人镀了一道银边,颇有些出尘的意味,不似世间人,更似天上客。
刚刚那番话,对一个初出茅庐,满腔热血的少年来说,确实过于现实了些。
傅清池想,纪清玖的确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
若是当年的他听了那番话,必要心怀不服,怼上几句的。
想着想着,他又莫名笑了一下。
不过当年也没有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父亲不苟言笑,眼里除了他的娘亲便是武学,即使自身并无习武的天赋也乐此不疲。在他年幼时还能抽出些时间陪他玩耍,自他长大后便开始每日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时间给他讲这些事。
娘亲不懂武学,也从不曾踏足江湖,倒是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平日里就喜欢摆弄些草药,能教他识百草,却不能教他一些行走江湖的经验。
至于师父……
傅清池微微垂下眼睛,心中情绪复杂难辨。
有时候他总会觉得师父行事有些矛盾。
他会毫不藏私地将毕生所学皆传授于他,也会每日严厉督促他早起习武读书,会在他习武受伤的时候悄悄在他的床头放上一瓶伤药,待他如同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却也会在某个片刻盯着他的身影沉默不语,眼中装满了他看不懂的东西,之后便会从严厉变得近乎冷漠。
那个时候的他不明白也看不懂,现在的他也仅仅是有几分猜测。
傅清池无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他之所以会跟纪清玖说那些,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不想看着他吃了跟他当年一样的亏。
他并不讨厌这个有些莽撞冲动,却也有着一腔热血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些没来由的亲近之感,因此便也不吝多教他一些什么。
傅清池收起纷乱的思绪,站起身,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熄了烛火,躺到床上裹着被子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
一片沉默之中,安静吃着早饭的陈娟突然开口说道:“我想改个名字。”
两人闻声看向她,纪清玖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原因,说道:“好啊,想改成什么?”
“施然。”
陈娟答得很快,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她低声说道:“我娘亲曾经说过,我的名字出自一诗,‘山峦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1?,是美好的意思,我想跟着娘亲姓,改名为然。”
“施然,施然,释然。”
纪清玖念了几遍,随后展颜笑道:“好名字!”
施然浅浅笑了笑,纪清玖看到她因为想起娘亲而变得有些哀伤的神色,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你有小名吗?”
施然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一直没说话的傅清池突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小草。”
“啊?”
一大一小两人齐齐愣住了。
傅清池一副你们怎么少见多怪的模样,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啊什么?怎么,看不起小草?小草生命力很顽强的。”
纪清玖简直要被他气死,“你不要自己养不活花就说草生命力顽强好不好?你一天恨不得给花浇八遍水,什么花能活的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