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玉一怔,随即道:“丰涣的丰。”
风禾的表情僵了一瞬,他像是缓过了劲,风禾倚在牢房阴冷的墙壁上,轻笑着向沈翎玉望去。
风禾道:“要找我的人是戚负雪?”
沈翎玉“嗯”
了一声,道:“衔青托我寻你,他不欲取你性命,届时我会送你回到西北,燕家会照料你,你若不愿,也随你寻一个安稳的去处。”
风禾喃喃道:“我知道。”
昨日登府的影卫对他客气得很,风禾便知道沈翎玉不会取他的性命。
沈翎玉问:“那为何要服毒?”
“服毒?”
风禾轻笑,眼眸中浮现一丝狡黠,他道:“没有人想死,我也是受人逼迫才中了毒。”
沈翎玉不同他争持,顺着他道:“成,你说是便是,那这逼迫你的人呢?你总该知道是谁。”
风禾不答反问:“殿下同戚公子相处时,也这么让人觉着无聊吗?”
沈翎玉面无表情地提醒道:“你要死了。”
风禾轻哼一声,少顷道:“药是梅渝川下的,我动作太多,他容不下我,可杀我的人却不是他。”
沈翎玉正要追问,风禾撑起精神,颇为任性道:“旁的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我这辈子做了不少忘恩负义之事,临死再添一桩,这样罪大恶极的子孙后代,他们定然不愿意见我,恰好我也不愿意见他们。”
风禾说完这番话,眼底却涌出了泪,他倚着墙壁,声息渐弱。
“知错不改。”
良久,沈翎玉这般轻声道,语气中却没有斥责。
风禾缓缓笑了,他起先不知错,又凭着恨意活到了知错的年纪。
可有些时候,明辨是非未必是件幸事。
那时风禾隐隐意识到他或许恨错了人,他本不该背负这些莫须有的仇恨,他本可以如常人那般活着。
但风禾早已深陷泥潭,过往多年的忍辱负重成了笑话,彼时能够淹没他的不是卸下仇恨的欣喜若狂,只有无尽的绝望与痛苦,而延续错误,则是唯一能够麻痹他的方式。
刺杀也好,算计也罢,风禾在这条路上做不到回头,他连自己也骗了过去,风禾只愿意沿着这条路,一直浑浑噩噩地走下去。
仅有如此,风禾才能活下去,而认清真相的丰七,不会容许他这样辱没家门的东西活着。
杀死风禾的不是梅渝川,而是幼时脸上沾着族人的血,藏于山林间得以死里逃生的丰七。
风禾唇边笑意未落,他的眼前如走马灯一般划过这经年间的种种,最终他似乎瞧见,幼时的他坐在秋千上,父母兄姊围着他嬉笑,耳边恍若响起了欢声笑语。
有一缕光从高处的窗子落入牢房,那光擦着风禾落在草床边,将他与沈翎玉隔绝开。
沈翎玉微微退开一步,隔着光亮瞧见风禾渐渐闭上了眼眸,最终气息断绝,再不能睁开。
沈翎玉负手立于原地,她看着眼前的人却久未挪步。
袁昼算着时辰来到牢房外,沈翎玉听见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
袁昼道:“殿下,风公子的尸……”
“丰七已逝,世上再无丰七,将尸焚了……至于下葬的地方,除了盛京与西北三郡,埋在哪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