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镜衡车子抵达里仁路的时候,司机已经将解阿姨送到了。
解阿姨等在大门口,见到二子的车,连忙上前招呼,她没见到车后座上还有个人。满以为二子要在这边招待客户还是朋友,才要张口说话的,二子示意她轻声,后头有人睡着了。
解阿姨看着二子下车,手里大包小裹的,再来开后座的门。
座位上的栗清圆阖眼睡了一阵,满头的汗。冯镜衡见状,不知道她这是虚弱的盗汗,还是发热体征的排毒出汗。
他伸手去探她额温的时候,只觉得额头凉凉的,该是暂时的退烧了。
他没想叫醒她,才要去捞她腿弯的时候。位置上的人醒了,她朦朦样地看了他一眼,也看清了车外有人。不作痕迹地撇开了他的手,撑手执意自己下来。
冯镜衡当即有种直觉,她没有就此翻篇,也不会就这么含糊过去。相反,她这点随和或者依从更像某种意义上的“回光返照”
。
解阿姨看二子怪怪的,脸一沉,跟谁欠了百八十万似的。进了里,他更是一句不肯解阿姨多问,只叫她抓紧时间去采买,再做点顺口清淡的东西。
栗清圆实在头重脚轻。熟路地爬上楼,先前他们去风雨花园那里,回城的时候,冯镜衡特地叫她把衣服用品留了一批在这。眼下,她全翻了出来,也第一时间换下她身上的衣服。
等她从套卫里出来,一身睡衣。
房间里,冯镜衡坐在她一堆衣服用品边的沙发上。
栗清圆由着他出入自由的样子,她只想借一张床好好躺一会儿。
这期间,房里鸦雀无声。久到躺下的人浑浑噩噩,她不知道沙发上的人有没有自觉出去。或者,他已经去了,她昏睡间没有听见。
于是,她扭头了下,赫然,一道身影像鬼魅一样,不远不近,就这么架腿而坐在她不远处。
栗清圆气得当即转头去。
沙发上的人即便赌赢了,也全无胜利的喜悦。他严峻一张脸,收敛脚步的动静,从沙发上起身,踱步在床边略坐了坐,也不管面朝里的人有没有真正的睡着,关照她,“水在床头柜上。你先睡会儿,我不吵你。”
待到房里彻底没别人了,栗清圆才扭头过来躺正身体,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她无意瞥边上的沙发长凳,才发现,她刚才一应拿出来的她自己的东西全不见了。
冯镜衡从楼上下来,解阿姨也去附近超市采买回头。她问二子具体他们要吃点什么呢,二子趿着拖鞋,一脸倦容地朝厅里沙发上去,期间他接连拒接了好几通电话,再心烦意燥地点了根烟。直到家里的猫跑出来,他才勉强把烟给掐了。
解阿姨自然没敢追着问。
不一会儿,二子自己卷起袖子来厨房帮工的自觉了。解阿姨笑话他,“你别来给我添乱才好呢。”
二子面上不显。在水龙头下洗手,再四平八稳地问:“你来,家里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你妈
妈哪回不是由着你。哦,倒是你舅母说了几句,说你们弟兄俩都不露面。”
冯镜衡对家务事并不当回事。再问阿姨他能做点什么。
解阿姨拣了一把葱给他择。说她先做点山药粥吧,“镜衡,你别怪我多嘴啊,你和女朋友……”
“人家?”
“嗯?”
某人并不大懂解阿姨的谨慎。
“我瞧着脸那么纸白,又是从医院回来的,”
主要是他这个当事人老这么一脸悔不该的样子,实在叫解阿姨生疑,“你可不能干那些混账不负责任的事啊。你妈可是吃斋念佛的人,知道了,不得了啊。”
冯镜衡打赌,虞老板知道这件事,即便不是她深恶痛绝的,也要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别瞎想,圆圆就是感冒发烧了。”
解阿姨这才松了大半口气。再朝二子,“虞家来这一阵,你妈还张罗着说去给你提亲的。那天,袁家也在。你没见袁太太把个脸拉得多长。你舅母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啊,最会装糊涂了,一口一个我们二子那个对象,最后生生把袁家给气走了。”
解阿姨再道:“就说那个芳岁,人好模好样的,唯一霸蛮的就是太仗着家世了。这和她八字连一撇都没有的事,弄得她和你有多深的缘分似的。这样要死要活的性格可不好。”
说着,老保姆再低声些,“你妈嘴上不承认,私下也和你舅母侥幸呢,说好在没成事,不然这不又是打成一锅粥的糊涂事。”
那天,冯家还请了朱家父母来坐。朱老爹这一阵同人家伙生意,赚了一笔,得意洋洋,连同着在女婿这头也抬得起头来些了。倒是朱青,这一阵子和虞小年和睦了不少。解阿姨说,连着两次把孩子弄得不好,丢了一次,食物中毒一次,“你妈也愧心呢,再不敢揽在手上。那天朱青妈妈在,也由着孩子们跟外婆一齐吃再一齐回去了。”
冯镜衡听阿姨这些闲篇,并无多大情绪。只扮作多嘴的样子,“嗯,老头和老大呢?”
“冯先生还是老样子,在家或者偶尔出去会客。纪衡,我哪里见得到他。用你妈的话说,她就是死了,这头一刀热孝的纸,他老大都未必第一时间赶得上,天天忙忙忙,不知道你们怎么就这么忙的。”
冯镜衡无端蔑笑了声。不禁腹诽,这天底下的女人是不是都一个盘丝洞里出来的。作法都讲究个第一时间呢。
解阿姨另外炖了锅鸡汤。冯镜衡全程在边上看着,用自小耳濡目染他父亲做生意谈判话术的聚精会神。然而,他问这个鸡,放多少热水,是个什么比例呢?
解阿姨懂个什么叫比例。“就差不多啊,约啊,谁还上称啊,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