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他為了我留下來,我只想和他一起走。」江冰平靜地說出內心的想法。
「是嗎」江謙在他面前站定,耐著性子問江冰:「為了他,你連這個家都不要了?」
家?多麼諷刺的詞啊,冷漠像置身冰窖,煎熬像是在一鍋熱油里,真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沒有一刻舒坦,而江謙卻把這叫做家。
「是,不要了。」
江謙繞著江冰踱步了一圈,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一般狂笑不止。
「我養育你十多年,付出的心血和感情,你拿什麼還?」
江冰覺得這人簡直無恥至極於是恥笑地回他:「用商人最熱衷的方式,用錢一筆筆清算,養育之恩您看值多少錢?感情,呵呵,你壓榨我的尊嚴,侮辱我的人格,在我看來一文不值!」
江謙手指著江冰鼻尖,隔著半指的距離他的手腕明顯抖了一下,似乎在竭力壓制怒火。
江冰昂著下巴,倒是比從前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多了幾分骨氣。
只是這份傲骨沒了用處,江謙此刻單手叉腰,笑他笑得脖子上的脈搏跳動,情緒徘徊在暴怒的邊緣,他怕控制不住就會上手掐斷江冰那節硬挺的脖頸。
「好啊,鐵了心要和我斷絕關係是嗎?我也不差你那點錢,你跟我來,我教教你怎麼用我的方式清算。」
江謙把江冰帶到了地下一層,外面的一大間被他做成了娛樂室,這間小房間平時則被傭人拿來堆放雜物,還存放了不少江冰小時候的玩具。
空曠的腳步聲迴蕩在狹小的空間裡,是江謙在堆疊的紙箱裡不停翻找著什麼。
舊的遙控車放在一堆雜亂的金屬工具堆里,江謙費力抽了出來,空隙里掉落的零件,迴蕩起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
江謙把遙控車拿在手上看了看,上面的漆磨掉了,門也不見了一扇,就像父子之間的關係,被時間打磨得滿是缺憾,他煩悶地把東西扔了回去,搬出一個箱子繼續找。
江冰也被勾起了久遠的回憶,十歲之前父子關係還算融洽的時候,曾有過許多溫情的瞬間,就像他背靠的這架單車,總會讓他想起江謙在他身後,默默為他扶著單車怕他摔跤的模樣。
什麼時候江謙變成這副面目可憎的模樣了,大概是在江冰懂得了父親的好,必須用卑微和自由去換取的時候,他漸漸不再想要了。
江謙翻出越來越多的老物件,江冰小時候玩過的陀螺,輪滑鞋,還有一套太陽系的行星圖章,那是他第一次去天文館江謙買給他的。
江冰曾經熱衷於外太空的各種奇思妙想,可是江謙告訴他,他只能喜歡經濟學,於是江冰知道了,他必須喜歡父親讓他喜歡的東西。
江謙終於如願翻到了想要的東西,一根棕色的皮質馬鞭。
他甩了甩手,試著揮舞鞭打空氣,颯颯的聲音像大漠裡的烈風,追逐著一匹難以馴服的野馬。
那是江冰十三歲參加馬術比賽,獲得季軍的獎品。
江冰釋然地笑了,他回憶起那天手捧季軍的獎盃回到家,江謙接過他手裡的馬鞭,無預兆地逼他下跪,然後揚手揮了他一鞭子。
江謙抽的不重,只在小腿上留下一道血痕,可是他說的話卻讓江冰記了好多年,沒有得第一名就是不夠努力,儘管江冰在不擅長的領域已經拼盡全力。
江謙只在意結果,卻從沒想過或許從一開始他就選錯了種子,所以江冰才長不成他想要的樣子。
如果他是江謙的親生兒子,天賦這件事情父親只能怨怪上天,而不是在選擇了他以後,把全部錯誤推卸給一個沒有天分的人,讓他把愚蠢當成罪過,江冰何其無辜。
「從你四歲被我收養,到現在已有十四年,一歲一鞭,抽完了我們兩不相欠!」
江謙把皮鞭扯緊繃,又倏忽放鬆馳,震盪起刷刷的響聲,警告江冰這滋味可不好受。
江冰對自由的渴望讓他無懼無悔,於是他平靜地走上前一步,懷著僅剩的敬意望著江謙說:「希望您說到做到,我這次想做個有尊嚴的人,絕不會再向你下跪。」
江謙挑了挑眉,白他一眼說:
「跟林業斐學的漲了不少膽子,希望幾鞭子下去你還能有這魄力。」
話音剛落,江謙便擰開袖扣,把袖子層層疊好,斯文中被挑起骨子裡的嗜殺獸性,他努嘴示意江冰轉過身去。
江冰無可奈何地背過身,露出薄薄的一片脊背。
夏日炎炎,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T恤,肩胛骨的形狀因為他抬頭挺胸的動作,被勾勒得愈發明顯。
第一鞭毫不留情地揮了了下去,力氣大到江謙虎口發麻,他懷著初戰告捷的信念,想在第一鞭就把江冰打得跪地求饒。
白色T恤上滲出了血印,瘦削的身軀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著。
真的好疼,江冰忍不住嘶了一聲,而這僅僅只是開始,他用力握了握拳,不知道這疼痛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再挨下去的痛是不是會成倍增加。
好在江謙很快印證了他的想法,第二鞭,第三鞭,接著是四五六鞭,江謙像在無情地抽打一個陀螺,鞭策得又快又狠,每一鞭下去都有皮開肉綻的血印。
江冰原以為可以站著挨完所有的鞭子,等到疼痛席捲了整副背脊,連胸口都像被敲碎了一樣疼,他才終於忍不住扶著牆慢慢滑了下去。